Sunday, October 23, 2011

辽国:一场秘密战争

弹头成了一个指引的方向,明示广告牌上的旅馆在哪个方向。
     在我还没到辽国之前,曾经在一个纪录片上得知在越南战争期间,发生在辽国的一场鲜为人知的秘密战争。当时,越南分为两家一一由越南共产党控制的北越以及由美国控制的南越,尽管辽国在日内瓦公约已经赋予中立的身份,但是北越和南越的战火却在辽国国内烧起来。

(左图)网路照片。红色的线条是胡志明小径的路线。
(右图)地图上的红点是当年被轰炸的地点。辽国的北方和南部是轰炸的主要地点,一个个小红点把这两个地区染成一片红色。
     我在辽国的时候,到了这场秘密战争的其中一个现场一一辽国北部的丰沙邦(Phonsavan)。MAG(Mines Advisory Group,一个专注于清理战后留下的活炸弹的非政府组织)在丰沙邦的镇中心有一家办公室,我步入时,视线被一幅由一个个的小红点染成血红色的辽国地图绑架。那些小红点标明的是这场秘密战争轰炸的地点,密密麻麻地集中在两个地区一一辽国的北部和南部。
 
     当年,北越为了把物资运送到南越的各个根据地对抗美国,为了避免在北越和南越的边界处和美国直接冲突,于是在位于辽越边界处的辽国南部开辟了一条小径(胡志明小径)运送物资。胡志明小径自然成了美国轰炸的目标。同时,辽国北部的辽国共产党的崛起以及它和越南共产党的联结也对美国造成了威胁,于是辽国北部也成了美国主要轰炸的目标之一。

     19641973年期间,美国在辽国进行了超过50万次的轰炸行动,总共投下了190万吨的炸药,相等于大约2亿7千万粒炸弹,数量超过联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德国和日本投下的炸弹总合。这也意味着平均8分钟就有炸弹投下,每天24个小时轰炸,连续9年。寮国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平均得承受超过一公吨的炸药。

     轰炸结束后,寮国成了全世界被轰炸得最严重的国家。

我住的那家旅馆外,摆放了外壳完整的几枚大炸弹。
我一踏入旅馆的时候,先被眼前摆放在旅馆大厅的一堆炸弹吓到。
导游指着离我脚下不到五米处的一个宽大但不深的坑洞,坑洞上长了一些草,看起来像掉了很多头发的秃头,告知那是当年一枚掉下来的炸弹造成的。
     我在丰沙邦的时候,买了一个参观石臼平原(Plain of Jars)的半日团。我和其他旅客跟着一个当地导游在流传着千奇百怪诞生传说的石臼群里一边漫步,一边听他解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当年也曾经承受过轰炸的血洗。讲解到一半时,导游突然间令人措手不及地转换话题,硬生生地把还在想象着两千五百年多年前石臼诞生史的我,带到四十多年前那场秘密战争的漩涡里。 

     他指着离我脚下不到五米处的一个宽大但不深的坑洞,坑洞上长了一些草,看起来像掉了很多头发的秃头,告知那是当年一粒掉下来的炸弹造成的。这时,同行的其中一名女旅客愁眉紧锁,愤愤不平地说:“我们不晓得发生过这场战争。”导游看似对这名女旅客的反应已经司空见惯,面无表情,接着再指向远方的一座石山,告知石山下有一个洞穴,当年当地人为了避难,躲在里头,结果一粒从空中落下来的炸弹令躲在洞里的两百多个人落难。我看过一篇资料,在这场连续九年的轰炸结束的那一刻,伤亡的人数超过3万个人。

     即时在这场秘密战争结束的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它所带来灾难性的破坏还没结束。在当年总共投下的2亿7千万粒炸弹当中,大约有9千万粒炸弹(大约30%)没有爆炸。也许9千万粒炸弹这个数字很难令人了想象到底有多庞大,那么换一个想象的方式一一如果把这9千万粒炸弹转移到今天的马来西亚,我们这里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小孩平均得承受3粒炸弹。

当年美国投下令人闻风丧胆的炸弹,今天却成了一家餐馆的另类装饰品。
这个看起来像国家机关的建筑物,外面也摆了两枚集束炸弹。
一家房子二楼处的阳台栏杆上摆放了一个“花盆”。
     战争结束后,这些活炸弹每年在辽国造成了好几百个人伤亡,尤其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看到圆形的小炸弹会以为是小球,捡起来玩,不晓得眼前的那粒小球哪怕轻轻地碰击一下会有可能爆炸。那些活炸弹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地雷,隐藏在村庄的四周围,因此灾区人们能活动的地方变得非常有限,严重地影响到农民的生产力;锄头每挥一下都有可能会打到活炸弹,谁还能,还想,还敢开垦山地?

     由于耕种的生产力严重不足,为了生活,灾区的人们得另寻出路一一找活炸弹。炸弹的外壳是铁制成的,铁可以卖钱。那些冒着险靠着活炸弹生活的人们,有些成了每年死于活炸弹下的亡魂的一部分。听起来真的很讽刺,当年蹂躏了辽国的那场秘密战争的遗留物,如今却成了那些灾区人们的主要收入之一;也许在选择比较少的贫困环境里,活下去才是当前的真理。

     我没法想象灾区的人们是如何在这么坎坷的环境里生活的,也许是我的误解,辽国人看似对这场秘密战争没有多大的悲愤情怀。当年从从空中落下来带来灾难性破坏的炸弹,如今却成了家家户户的日常用品,朝朝夕夕地生活在一块。

     我在丰沙邦的街上漫步游走时,不能不留意到一些曲奇怪异的东西,例如看到了一家房子二楼处的阳台栏杆上,摆放着的一个集束炸弹外壳的花盆,上面种着花花草草,诡异得很。此外,我在MAG的办公室时,要求一名职员画了一张邻近村庄的地图。我去了地图上的好几个村庄。村庄里头有许多高脚屋,但那些高脚屋的支撑物不是木头,而是炸弹的外壳。此外,有好几户人家还把半个集束炸弹的外壳用几根木头撑在半空中,把土壤填在外壳内种洋葱。有一户人家还把炸弹的外壳整整齐齐地并排在家外,形成了一道篱笆。路边还有一家店在一粒炸弹的弹头上挂着一个轮胎,表明这家店做轮胎相关的生意。

    每当我在旅途中经历了一段战争历史的洗礼,我都会对被欺负的那一方感到愤愤不平,但同时对自己的无力感感到心碎。美国并没有承认这场战争,自然也没打算对这个历史罪孽负责。我在参观参观石臼平原的那名导游,告知当这场秘密战争被揭发后,美国政府给了一个很荒谬的借口一一当年那些载着炸弹的飞机原本是要轰炸越南的,但是由于天气不好,所以那些飞机得在途中得折返。但是,出于安全考量一一飞机载着炸弹折返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所以那些炸弹就投在辽国的领土上。

     据说,当时那些留下来的活炸弹,需要三千年来完全清除。三千年,人类从神权统治里解脱,迈向君主制度,再迈向民主制度,但辽国人得在接下来的三千年里停留,朝朝夕夕地承受那场仅仅九年的战争留来下的祸害。

     在接下来的三千年里,还会有多少个相同版本的历史会发生?

MAG(Mines Advisory Group)是一家国际非政府组织机构,在辽国清理那些当年落下来时没爆炸的炸弹。美国政府留下的烂摊子,却要别人为他处理。
只剩下外壳的坦克车,如今成了游客们的景点。
支撑着高脚屋的不是木头,而是集束炸弹的外壳。
也许是我的误解,辽国人看似对这场秘密战争没有多大的悲愤情怀,不然该以怎么样的心情和那些轰炸了辽国九年的炸弹融入生活里?
一排排集束炸弹的外壳,成了房子的篱笆。
在集束炸弹的外壳内填土壤,可以种洋葱。
在耸立着的弹头上放一个轮胎,好让人们知晓这家店做轮胎生意。
房子的支撑物。

Tuesday, October 11, 2011

一瞥缅甸:拜金塔

仰光,雪德宫大金塔。拜金塔。
蒲甘,瑞喜宫塔。拜塔金塔
仰光,斯雷塔。
     如果你有7吨黄金,你会怎么用?收藏?抱着黄金睡?等黄金增值后抛售赚一大笔?还是你想象不到7吨黄金有多少?缅甸人从建设,到历历代代的维修,在雪德宫大金塔用了7吨多黄金,朝朝夕夕地在金塔前跪地许愿祈福。如果我有7吨黄金,也会朝朝夕夕对眼前堆积如山的黄金膜拜,不是为了宗教性的祈福,只是拜金主义在作怪(晕)。

Monday, October 10, 2011

工业危害

网路照片-反澳大利亚稀土巨头公司Lynas在关丹开设稀土工厂
博帕尔(Bhopal)。
这个城市的人感觉上比较不友善。经历了灾难性的工业意外,而随后该负责的人却逍遥法外,谁还会相信外人?
    最近在关丹格宾正热着反稀土工厂建设的热潮,令我想起一宗曾经在印度博帕(Bhopal)发生的工业意外。

     事故发生在27年前。1984年12月3日晚上,联合碳化公司(Union Carbide)在印度Madhya Pradesh的博帕尔的化工厂发生毒气泄漏事件,估计导致3,500至7,500人实时死亡。当晚约40吨致命气体(主要是用来生产杀虫剂的中间产物methylisocyanate)从工厂泄漏,6个防漏保险装置不是发生故障就是被关闭,加上警报器没有开启,附近居民根本无从得悉意外的发生。结果导致很多居民在睡梦中死去,其它则勉强蹒跚到街上等待救援。吸入有毒气体的最初反应包括呕吐,眼鼻喉被毒气灼伤引致剧烈的刺痛,大多数受害者的死因是由于呼吸困难窒息致死。到现时为止意外已导致16,000人死亡,另外有几十万名居民的健康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他们除了肺部功能受到损害,神经、肠胃、生殖及免疫系统亦受到伤害。

     事实上,当晚的惨剧只能说是灾难的开始。联合碳化公司在意外发生之后不单没有作出妥善的事后处理,反而尝试逃避意外造成的人命伤亡及污染环境的责任。经过 五年的法庭诉讼的争论,联合碳化公司最终在89年与印度政府达成协议,只付出了4亿7千万美元,就解决了所有的民事追讨费用。这笔款项看似非常巨大,但事 实上每个受害人平均只能拿取约370至533美元的赔偿,这还不足以支付伤者5年的医疗费用。世界历史上最严重的工业意外也只不过令联合碳化公司需要付出 每股48美元的代价。

     这宗工业意外发生之后,印度政府在九二年已发出通缉令,通缉当年出任联合碳化公司的行政总监 Warren Anderson,追究他对意外造成数十万人伤亡的刑事责任。但Anderson没有出席审讯,一直潜逃,到现在仍未被法律制裁。
(* 资料来源:http://www.green-web.org/zt/bhopal/bhopal.html)

      我在博帕尔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城市的人比较不友善。平时在印度的其他城市,我多多少少还是会碰到一些为了引起我(外国人)的注意,而做一些令人费解的动作的当地人,但我在博帕尔时不但没碰到,而且还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严重到我一把背包抛在睡床上时,就有一股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的冲动。经历了灾难性的工业意外,而随后该负责的人却逍遥法外,谁还会相信外人?

     历史如果没有回顾的价值,那么历史只是一种没有重量的记载。我们已经在1980年代承受了稀土工厂的意外所带来的灾难性的祸害,当时,在亚霹雳州红泥山的亚洲稀土厂(Asia Rare Earth) 发生了污染事件。我读到一篇资料,亚洲稀土厂在稀土提炼的过程中产生有毒的辐射废料,造成红泥山居民健康遭辐射危害;不过,此事却鲜为人知,特别是国际社会,因为三菱化学私下同意与受影响的居民庭外和解,并答应捐出16万4000美元给当地学校,但三菱化学坚决否认此举是对居民的健康出现问题而负责。而且,在亚稀厂于红泥山设厂期间,当地发生多起居民患上血癌的病例,居民指亚稀厂的辐射导致只有1万1000人的红泥山,在短短5年内有8名儿童患上血癌,不少婴儿夭折。

     站在宏观的位置看,从祸害的发生的那刻起,到严重影响到民众的安危,到企业为了声誉考量而不承认工业祸害的态度,发生在红泥山的工业祸害,不是和发生在博帕尔的工业灾害相同一个版本吗?而如今,20多年后的今天,全球最大的稀土工厂将在关丹建设。在历史上记载的工业祸害,在利益当前成了没有重量的记载。也许会有人会反驳说一一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发展中国家,这是一个正常现象。但我会说,发展中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我没去出席昨天在关丹举办的109绿色运动,内心里,我是非常支持的。